北境的天空高远而肃杀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如铁幕般压在苍茫大地上仿佛凝固了千年的战意。
寒风卷着枯草与雪沫在旷野间呼啸穿行发出如狼嚎般的呜咽声时而尖锐如刀割耳膜时而低沉如地脉奔涌。
风刃刮过枯枝发出“咔嚓”的裂响像是旧骨断裂又似命运之轮碾过。
雪粒打在铁甲上溅起细碎的白星如同天穹在为这场送别洒下银屑祭礼。
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远处戍楼上的烽火台在灰白的天幕下投下一抹孤傲的影子宛如一柄指向苍穹的断剑诉说着无数无名将士埋骨黄沙的悲壮。
劳军期限已满圣旨亦下回京已成定局——可这“回京”二字轻如纸诏重如山崩。
启程这日云州城外旌旗招展猎猎作响赤红与玄黑的军旗在狂风中翻涌不息如同燃烧的火焰与沉寂的夜潮交叠起伏仿佛在演绎一场未竟的战争。
旌旗上金线绣着的苍鹰图腾在惨白日光下忽明忽暗羽翼展开似欲振翅破空而去又似被无形之手牢牢钉在天幕之上。
阳光斜照映在甲胄上泛出冷冽的银光刺目而庄严每一片铁甲都像一面镜子映照出这乱世将倾前最后的秩序与杀机。
城门口石狮的基座已被岁月磨得光滑积雪在缝隙中凝结成冰泛着幽幽的蓝光像凝固的血泪又像埋藏千年的寒铁触之刺骨。
赵宸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衣料虽素却剪裁精良肩线笔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一根深扎于北境冻土的黑松根任风雪摧折亦不弯腰。
他立于车驾前墨发束冠玉冠上的银丝在风中微微颤动如细蛇游走暗藏杀机。
面容沉静如水眉宇间不见半分归京的轻快反有一种深藏不露的凝重像一口封存多年的古剑剑鞘未开剑气已透。
寒风掠过他额前碎发他不动声色指尖却悄然缩入袖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攥着一枚早已磨平棱角的铜符——那是他母妃临终前塞入他手中的“东宫旧印”如今已锈迹斑斑却仍带着一丝温热的执念。
他与裴岳等人从容话别言辞恳切感谢裴帅及北境将士的照拂盛赞边军忠勇言语间滴水不漏既全了礼数又丝毫不露骄矜之色字字如珠落玉盘听似温润实则锋芒暗藏。
风卷起他玄色衣袍的下摆露出内衬的银纹暗绣——那是皇家暗卫独有的标记九星连珠暗合“天枢北斗”在日光下若隐若现如蛰伏的蛟龙只待一声雷动便腾云破雾搅乱乾坤。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的面容将他们的神情、铠甲上的磨损痕迹乃至腰间佩刀的样式皆一一收入眼底如刀刻入木每一道划痕都是情报每一处锈迹都是伏笔。
裴岳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得与年龄不符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
他曾是京中那个被贬斥、被遗忘的八皇子如今却如寒刃出鞘锋芒初露。
北境风霜洗尽了他的浮华只留下铁骨铮铮眼神里再无半分少年意气只剩深不见底的城府与杀意。
老帅目光微动终是长叹一声抱拳躬身:“殿下保重北境军民恭送殿下。
”声音不高却如钟鸣谷应传遍校场震得积雪簌簌落下露出下方冻土上纵横的刀痕——那是历年演武留下的印记也是北境将士用命刻下的忠诚。
他身后众将领齐声低喝:“恭送殿下!”声浪如潮滚滚而去惊起寒鸦无数扑棱棱飞入灰天像一片片撕裂的诏书。
风中铁甲碰撞声如雷鼓马蹄踏地节奏如战阵仿佛这支队伍不是在送行而是在为一位即将入主中原的帝王铺就一条血路。
就在这肃穆之际忽听“啪”的一声脆响一匹黑马前蹄一滑竟在冰面上跳了个“滑稽舞”马背上的士兵险些栽倒引得后排将士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那马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头仿佛在抗议:“这破冰比蛮族的绊马索还阴险!” 裴岳脸色一沉正要训斥却见那士兵慌忙勒缰拱手道:“末将……末将一时疏忽愿领军法!” 赵宸却忽然笑了朗声道:“无妨。
马也知冷人亦难免。
北境苦寒能站稳脚跟已是英雄。
”他话音一落众将士心头一暖连风雪都似轻了几分。
简单的仪式后车队缓缓启程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像是大地在呻吟又似命运之轮开始转动。
马蹄踏碎薄冰溅起细碎的雪尘在斜阳下泛出微红的光宛如血雾。
黑色的车驾在黄土官道上渐行渐远像一滴墨落入长河沉静而不可逆仿佛一旦启程便再无回头之路。
官道两旁枯树盘根错节枝干扭曲如困龙残留的积雪被风卷起在空中碎成万千银屑恍若送行的霜花又似亡魂撒下的纸钱。
远处一匹孤狼立于山脊仰天长啸声穿云层久久不散。
行出约莫三十里至三叉路口地势微隆枯树盘根乱石嶙峋石缝间竟有暗红的苔藓在积雪下顽强生长如隐秘的血脉悄然连接着北境的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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